2005年6月7日 星期二

[讀書筆記] 經濟新交易。有情價更高


Reich在「賣命工作的誘惑」書中提出美國生活的問題:為什麼大部分美國人現在工作比30年前更累?為什麼大學生把「有錢」看的比30年前重?為什麼夫妻的小孩越來越少?不是因為現在的美國人比較笨,大學生比較貪心,夫妻不喜歡小孩等,而有其他原因。科技和經濟同時使原本的工作重新被組織,報酬多寡重新被定義,這便會影響美國人的生活。造成現在美國人的經濟生活的原因有:

報酬無法如過去可預期。人幾乎沒有把握相同生產量能不能在未來換得今日相同的回饋。這會陷入兩難,因為維持生活開銷是固定的,像是貸款、租金、車子、保險等等,但收入又不固定,就會使生活不穩定。就像我媽說的:「只好在有生意的時候更加努力工作,以防未來收入驟降的危機。」

如果你所有的技巧是現在需求的,你可能會可以得到相近於過去體系中頂層人士所獲得的高報酬。但如果你做的工作只是重覆性的、很多人都可以取代你的、或可以被電腦化被軟硬體取代的,那麼你就會得到比過去還少的薪水,甚至失業。

如果你剛好是上述後者(輸家),失去了基本生活所需之後,就必須更加努力工作來提昇家庭收入,甚至全家(包括配偶與小孩)都要更努力投入工作。但如果你是贏家,雖然賺的多,也必須工作更久,因為你不工作的機會成本(放棄工作所失去的代價)比就體系更大,讓你無法停止工作。

即使你現在幹得不錯,也還是要努力地追趕。市場變動迅速,必須提供消費者各種不同的多樣商品、消費者的需求也變幻莫測,而「競爭的強度」不減反增。不能休息、沒時間閒逛、別安於領先,因為你現在的好概念不會維持多久,很快就會被對手抄襲而創新更棒的東西、超越過去。

也就是說,你要不就搭上「快軌」(fast track) 要不就滾蛋。只有兩個選擇,如果要成為贏家,就得與客戶和消費者維持緊密接觸,不斷增進關係,站在你屬領域的領先群,才可能賺多錢,幹有趣、有挑戰性的工作﹔否則,你就只能作無趣又重覆的工作,而且賺少少的錢。注意!一搭上快軌就不能下車,如果一旦下車你會付出很大的代價,別想要回到快軌上,因為當你離開去享受生活的時候太多事情發生了,其他人會取代你的位子、接手你的客戶和消費群、發展新的企業,你再也分不到一杯羹了。

即使你在大公司中,也不再能期望組織能夠因為你完成工作而讓你穩定的推進領先群。你必須自己推進自己,聰明、有新點子已經不夠看了,一大堆人都很聰明、有新點子、有創造力,他們會跟你競爭工作。

分類機制(淘選機制sorting mechanism)變得更加有效率。如果你工作勤奮、更有效率地推銷自己,幹得不錯,你可以讓自己晉身為贏家的一分子,這意味著你可以活在一個迷人、安全的社群中,送你的小孩去好的托兒所或頂級的私立學校,然後上優秀大學。同時你的家庭也能屬於不錯的健康俱樂部,有良好的飽想和醫療照顧服務。但如果你被淘選機制捨棄,你會接近或真的處在最低的薪資程度,你的社群傾向挫敗、危險,學校是貧窮低賤,醫療照護和保險也是最低階甚至不存在的。

▼ 分析架構(參考曾嬿芬,2003,經濟社會學課堂演講)

經濟學的效用思量應該用人整體生活的工作(消費與活動)、家庭(照顧與家務)、休閒(身心健康)三面向來全面考量。因此,在面對上述個人「選擇」增加工作時間、不得不搭上快軌加強工作時間與強度,以維持自己站在贏家一方,不被其他競爭者取代,擁有較好的生活、社群、教育、醫療、保險等情況時,我們必須反省,為了要得到工作、家庭、休閒三方面的效用,難道只有「個人選擇」的空間嗎?集體社會、國家能夠作什麼?

以家庭照顧為例。照顧工作傳統上以無酬的家庭成員(多是女人)完成,當家庭功能減弱,提供足夠照護工作的功能失敗之後,市場便介入,由托兒所、安親班、本籍幫傭、外籍幫傭等市場機制接手。雖然有「外力」(相較於家庭而言)介入幫忙照護工作,但並沒有解決家庭必須負擔照護成本的問題,至少家庭中必須有人更努力工作賺得消費市場照護的金錢。Nancy Folbre對傳統照顧的討論提出批評:除了反對主流經濟學理性、私利者、市場交易預設忽視了照護的生產,反對由家庭負擔照護工作中性別不平等的現象之外,更提出了由「家庭、市場、政府」三者共同分擔照護工作的概念。

照護工作被歸為女性的工作,即使女性參與市場勞動後,男人也沒有增加家務時間,而是由市場接手。在時間的競賽中,人們大量工作、犧牲家庭生活而想要成就工作,目的之一也在以市場消費填補原先的家庭勞動,但結果往往是兩頭空。(休閒面更不用說,往往是被犧牲最多的一部份)從事「照護的處罰」同時來自家務勞動的無薪、兼顧照護的職場工作者必須負擔第二班 (the second shift) ,加重工作負擔、專業照護者得到低薪。

因此,Folbre支持以政府「福利國」的方式解決照護問題。也就是當家庭、市場失靈時,政府能提供最低照護標準「安全網」來作基本的保護。但對福利國有三種批評:悖謬論(無法得到原先目的,反而有反效果。提供窮人社會福利反而會讓窮人一直窮),排擠論(政府提供照顧會讓家庭不再提供,排擠掉私人愛心。如果取消掉政府功能,家庭道德心會發揮),尋租論(政府會層層貪污,拿到受惠人手中的只有一點點)。但基本上Flobre仍支持福利國觀點,當親人不足以提供照顧(家庭失敗)與總體經濟危機、資本主義不穩定(市場失敗)時,能夠以國家之力提供照護資源,同時也透過國家機制讓全社會共同分攤整個社會再生產的成本。同時她也反駁「排擠論」,因為在人口結構到三角形的國家中,國家負擔照護工作不會是對家庭的排擠,而是支持家庭成立與運作,反而肯定了家庭功能。小孩是全社會的公共財,而政府和家庭是相輔相承的兩股力量。

就像如何處理照護問題一樣,面對經濟體系中效用要如何處理的問題,在Reich文末指出可能有三種說法:有人抱持樂觀,認為新經濟能為個人帶來更多選擇和自由,東西會更便宜。但是,有那麼多選擇的商品,你買得到嗎?你有選擇不同商品的自由,還是只有狠心買與不買的自由?或者荷包緊縮地連能不能買的自由都沒有?另外有的人相當悲觀,認為生活會一直敗壞下去,後代子孫要償還上代的負債,現在的受薪上班族、專業人士也可能遇到跟上一波技術工人一樣的大裁員危機。此外,大多數的人還是會認為工作努不努力,或者要不要工作都還是個人的選擇,純粹是市場考量、單獨個人可掌握的。如果成功了,歸因於個人的成就﹔如果失敗了,只能自認倒楣,都是自己不努力、沒能力、譴責自己、家庭與家人朋友。但是,我們有能力在個人範圍內作到「較好的平衡」嗎?

Reich和Block都將焦點重新放為「公共選擇」。一個人的經濟生活絕非只是市場交易、買與不買的決定。個人決定都是個德性相關、有社會與文化基礎的決定,必然與整體社會所選擇的經濟體制有關。因此,個人選擇不該被侷限於個別黝暗的收銀台,然後暗自傷心自己必須工作半死、累的跟狗一樣,或者抱怨自己沒能力過好生活。相反的,應該訴諸「公共討論來決定」我們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,採取什麼樣的經濟體制。Riech說:「我們有權力安排新的經濟以適應我們的需要(而不是人被迫去跟隨現有經濟體制),並以此決定文明的型態。每個社會都有資本和義務作這個決定。」

不論該社會選擇的是繼續競爭、繼續讓工作時間膨脹,忽視家庭與休閒,以取得更高的報酬﹔或者,如Fred Block在 ”output” 一文建議的「減少競爭」,如Folbre希望的政府以福利國型態讓社會共同分攤社會再生產的責任,讓國家提高公共消費的比率,代替個人主義的消費型態,使社會每個人都能維持基本的生活水準與安全。這個決定都應由社會共同討論來決定人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(不只是經濟生活),這個決定不來自經濟、市場,而是非市場的社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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